潭水静幽,将飞瀑碎玉悉数尽收。而我与古耳洞瀑布近在咫尺,却又远隔天涯般不可触摸。
从没想到,有一天,我会独自面对群山、峡谷和激流——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走散了。
自镇远三寨村到高过河,一路上细雨缠绵,满目绿色,空气清新得有些不像话,时间久了,似乎有些陶醉于这梵净之中,是不是在京城吸霾过多在这里醉氧了?以至于沿高过河刚开始行走没多久,就不见了小伙伴们的影踪,但是我知道,他们在前方。
起点,一条小瀑布,细如丝 。徒步是在这条河流的下游,整条线路用一条瀑布开始,用另一条瀑布结束,这样的景致,怕是没第二个地方有吧。
我也曾在京城以北的深山里有过几次行走,最大的区别是,在高过河峡谷间徒步近两个多小时居然没觉得口渴,而在京城以北的深山里徒步我需要喝掉至少三瓶水。京城以北的山林当然是无法和这里的相比的,如同庸俗与雅致,高过河当然属于后者。
我的目的地是古耳洞瀑布。一切似乎都妙不可言,凹凸的山崖与奔流的河水,茂密的松林、荆棘与翠竹,构建了天堂般静谧,我背着包,脖子上挂着相机,撑着伞在悬空的栈道上,兀自独行,左侧是湿滑的崖壁,右侧是湍急的河流,河流里巨大的石头上布满了苔藓,浅滩与水草任意分布于河中。
仰望上空,有那么一瞬,恍若天地洪荒,所有的俗世繁芜都不复存在,人生的画卷只有一片空白,等你重新会就,而你曾经的历程,已然生无可恋。
曲折迂回的栈道与石板小径上,青苔正盛。我不想知道我已经走了多久,细雨打湿了我的伞和背包,但这有什么要紧呢?苍山和飞瀑是此刻唯一在乎的事。
彳亍前行,不断有不知来处的溪流和小瀑布突然跃入视野,经暗道汇入高过河。沿途,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当地老乡在这里垂钓,在空旷深邃的重山峡谷,终于看到有一个人的时候,那种踏实与安然是一种力量。
我给了垂钓者一个招手,他还了我一个微笑。在轰鸣的水声里,我大声问,有鱼吗?他也大声回应,有,是小鱼。我再问,你每天都在这里钓鱼吗?无奈波涛声掩盖了我们的交流。忽然觉得,这世上最费劲的对话不是打电话时信号不好,而是,我在你一步之内,流水声屏蔽了我们的语言,于是我们相互不懂。
他用手势告诉我,继续前行,左拐。
河流伴着栈道,古树伴着山峦。身边云雾缭绕,木质的窄窄的栈道无限地伸向看不见的远方,不知怎地,就想起了那句歌词:许多年修成的栈道在心中延续,许多年都把家想成一种永远的美丽,推不开的西窗,涨不满的秋池,剪不断的全都是你柔情万缕。
江山连绵,无限清欢,两岸原始森林和茂盛植被如同巨大的怀抱,将我笼罩其间,仿若因为你在,所以我来;于是,不紧,也不驰,于是,相看不厌。
依栈道尽头左拐,忽然发现没有路了,河水哗哗而过,是我走错路了?疑惑间,赫然发现前面水中央一条石墩搭建的水路,颇觉欣喜。背好背包,握紧相机,小心地踏上第一个石墩,石墩湿滑而水流急切,不过走在上面也别有情趣;我以为过一条水路就应该到了,但是很快我发现我错了,在岸边没走多远,又一条水路横亘在面前,似乎比刚才的水路更加宽阔,非常不妙的是,距离石墩很远,就有河水流过。
脱鞋还是不脱鞋?这个问题只在脑海里闪现一下就解决了,我选择不脱鞋,赤脚走在石墩将更加湿滑危险,而鞋子湿了有什么关系呢。
仿佛是在考验来客走水路的技能,很快第三条水路出现在眼前,可能是下雨涨水的缘故,溪流翻滚着漫过了中间的几个石墩。没有别的选择,只能踏浪而过,小心翼翼的走到对岸,回头发现,此处的河流呈S形,所以从对岸到对岸,水路是必经之路。
已经忘记过了几条这样的水路,总之,在鞋子完全湿透之后,我听到了不同于河水曲折的轰鸣,极目望去,在葱郁的青山之上,一条白色玉带镶嵌在翠绿之间。
向轰鸣声疾走,未几,古耳洞瀑布真容完全显现,一长条溪流自一处山峰之上滑落,在山腰遇到一块巨石,分流而下。长满青苔的巨石与白色瀑布细流形成强烈的视差,宛如一袭长裙,又像一只龙爪,或一枚巨大树根盘桓于山脚。 当地朋友说,瀑布落差108米,宽约30米,由于它处在两座优美的山峰之间,远观如洁白美丽的婚纱飘带,所以人们又称之“婚纱瀑布”。
凝视古耳洞飞瀑流深,忽然地就想到了人生,想到了那句蛮有营养的“鸡汤”——溪流因为无路可走,所以飞身而下,于是成为了瀑布。想一想,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无路可走的时候,只是有的人在原地打转,而有的人索性斩断退路,于是,人生有了飞翔。
潭水静幽,将飞瀑碎玉悉数尽收。而我与古耳洞瀑布近在咫尺,却又远隔天涯般不可触摸。就像,浪子的一场暗恋,历尽红尘风沙,想对她倾述内心牵挂,忽然又单指按唇,其实也不必回答。是不是,在这尘世间,很多人和事都是如此,看一眼,心存欢喜就好。